从京都到巴黎
六月一直马不停蹄,从京都到上海再到巴黎。
初到京都,一夜没睡。天亮起来闲逛,像走进一个个放大的盆景里,满眼尽是克制而精确的美。这种美未必是我的茶,然而内种对美极致的追求却让人肃然起敬。在银阁寺的半山腰凭栏远眺,周围人声如沸,突然想起川端康成写一个少年,“倚着栏杆,闭上眼睛,想倾听那几乎听不见的潺潺流水声,而不是人潮或电车的轰鸣。” 刹那间体会到诧寂之美,仿佛听到青碧的流水声。在清水寺被一群穿校服的女学生求合影,不明所以,拍完她们害羞的指着我说,beauty beauty,一笑露出年轻的小虎牙,矮油,真是totally made my day.
第二天拜访安藤雅信先生的工作室,也是我此行的目的。出租车开进山里的时候,熹微的晨光刚从林间升起,想起小时候很喜欢的一句诗:清晨入古寺,初日照高林。安藤先生真是会选地方,百草以前只是Google Map上一个小红点,现在却变成我眼前苍苍横翠微的一座庭院,简直不能更开心。我对瓷器的热爱也不知来自哪里,小时候几乎所有的零花钱都拿去买古瓷。这两年逐渐发现了几位很有灵气的当代作者,审美好到让我简直想抱着他们痛哭一场,所以山长水阔,踏雪也相过。好东西光看怎么够,要摸,要品,要用,对器物的精气神,才会愈加了解。选了两大筐,下山时俾睨四顾,自觉富甲天下。
第三天去了伏见稻荷大社。我感觉我旅游是真心闲散,别人一天赶八个景点,我就去一两个,慢慢逛,随意瞧,不赶时间不求全,看到多少都是赚了。说回稻荷大社,日本人对朱红色的热爱真是无处不在。并且我发现同一元素不停堆砌就是壮观,比如沙漠、海洋、一路盘旋到山顶的红色鸟居。
第四天在鸭川,鸭川是一条河的名字,流过京都中央。其实我第一晚经过的时候并不知道它的名字,当时我们正要去艺妓出没的四条河原町吃饭,黄昏时站在桥上,看到一片大水莽莽西去,晴川历历,御柳微斜,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,却觉得这个情景如此熟悉。饭后回来坐在河边,对岸华灯已起,星月在天,而灯火星月都溶在荡漾的波光之中,随波乍离乍合。细草微风岸,两个粉颈低垂的和服少女在身旁轻声交谈,我抱膝而坐,想起时光不舍昼夜,但千百年前的人见到的这桥这河这星光却并无二致,一时时空惚忪,仿佛来到平安时代。
讲真,这次旅行让我对日本有了完全不一样的认识。作为一个江苏人,我对日本可以说从无好感。可是真的踏上了这块土地,才发现自己先前的偏见有多愚蠢。日本人用他们的细致、礼节和对美登峰造极的追求打动了我,我感受到一个很了不起的文明,心存敬意,想要更多的去体会,去了解。真好,旅行的意义之一,就是让人睁开眼,自己去感受世界吧。
从京都回来后就去了巴黎,参加最好朋友的婚礼。看到新娘子从花山花海中走下楼,在Canon in D的伴奏中,心里不是不感动的,多么美的新娘子,多么美的婚礼啊!然后我都不好意思讲,有一个人怎样连手都没伸,却又一次被新娘的捧花砸中,恩,somebody,I’m not gonna tell you who,lol
一分流水
1.我已经渐渐习惯拿iphone拍照而不是相机,在朋友圈写一段段的文字而不是文章。木心先生说,所谓无底深渊,下去也是前程万里。尼采说,凝视深渊过久,深渊亦将回以凝视。都很对。但起码我还在拍,还在写,还在思考,所以在深渊里呆着也没什么不好
2.这一年都快过去一半啦,虽说春色三分,总归是两分尘土,一分流水。但时间本来就是不存在的,所以管它呢,重要的是继续乐以忘忧,不知老之将至,继续生猛下去,以为什么都捶不了我
3.果然是射手座B型血,简称2B
4.其实我最欣赏内种内心如碧空般高远的人。比如我只读过他一篇文章就成为他终身走狗,论可爱整个中国文学史上只有庄子可以一拼的金圣叹。在内篇叫做三十三不亦快哉的文章里,他说,有天饭后无事,翻出数十百张欠条,想想欠债的人“或存或亡,总之无有还理”,于是“背人取火拉杂烧净,仰看高天,萧然无云。不亦快哉!” 看到这里我要哭了,好一个仰看高天,萧然无云,难道这不是你的胸怀吗金先生?又比如洛阳城东,绿竹翁教令狐冲弹琴。“令狐冲学得几遍,弹奏出来,虽有数音不准,指法生涩,却洋洋然颇有青天一碧、万里无云的空阔气象。绿竹翁道:“令狐兄弟今日初学,但弹奏这曲碧霄吟,琴中意象已比侄儿为高。琴为心声,想是因他胸襟豁达之故。” 又要哭了,“青天一碧、万里无云”的,不是我们令狐少侠的心吗?世上有过这样的人真是太开心
5.这几个月我干了什么?除了工作好像就是走走看看玩玩,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就研究一下,有意思的人就交流一下,蛮好。人生就应该浪掷在自己喜欢的地方
6.上周末去约克参加Phoebe同学的婚礼,Castle Howard is too grand. 吃饭的时候想起傲慢与偏见里的Miss Lizzy,感觉这里好像是她生活的世界,而我们仁慈的爱神简奥斯丁此刻正在窗外修剪玫瑰。半夜跳完舞出来,四野一片漆黑,精神却明亮如同天上的星。拎着鞋踩在湿冷的草地上,一抬头,多年未见的北斗七星就在头顶闪着泠泠微光
7. 那一刻,古往今来,天涯两段,好像都消失了
回乡记
“一个人睡着时,周围萦绕着时间的游丝,岁岁年年,日月星辰,有序地排列在他身边。” 普鲁斯特在<追忆似水年华>里写。我睁开眼,一时不知身在何处,四下莹光灿烂,悄然无声,只有乐乐毛茸茸的小身体,在熟睡中一起一伏。恍惚间我觉得阳台好像一个小小星体,和别的星球远隔数千光年,相望不相闻,是茫茫太空中一个寂静光明的所在。
回乡三周,来去如风。见了几个想见的人,办了几桩要办的事,不胜欢喜。匆忙中去了一趟苏州,一趟杭州,虽然前者只呆了几小时,后者不到一天。去苏州看唐解元,顺带看了贝聿铭大师的枯山水。苏博里看展的几个寻常阿婆,亦能对沈周仇英娓娓道来,老怀甚慰,我江南士子文气不绝。从苏博出来,带总裁去我十几岁时常去的苏州国画院,故地重游,粉墙依旧,听枫园却已人去楼空。扣了半天门,看门人早就不认得我了,一阵黯然。直到去对面得月楼大啖一顿松鼠鳜鱼和桂花糖藕,重回苏州内种甜咪咪笃悠悠的感觉才又弥漫心头。去杭州拜访一位我找了很久的陶作者,一年前我曾对他的青釉葵口碗大为惊艳,念念不忘,万水千山,终于给我找到他世外桃源里鸡犬相闻的小院。这位蓝兄弟为人颇有古风,竟然要把我看中的东西都送给我,大为感动,暗想莫不是蓝凤凰遇到了令狐冲?出来后去了黄龙洞的月老祠,十二年前我曾在此许下心愿,如今鸳盟既谐,必须要亲自来还愿拜谢。最后去西湖的时候已近黄昏,湖气横白,远山如黛,柳浪在十里春风里交舞着变,腊梅开了,桂花还在,残荷落进斜阳外。西湖就像一个未竟的梦,从千年前一直做到今。走在白堤,我看到唐朝的山,宋朝的水,一抬眼,明朝的张岱正在湖心亭发呆。
千百年的时光好像都在。
有时候我不知道时间到底改变了什么。好像一切都变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我伸出手,指尖所及,那些环绕在我身边的日月星辰,岁岁年年,就变成一个个透明泡沫,轻盈的上升,上升,破裂。于是往日重来,于是我知道只要发生过的,它就永远都在。
所以,说什么已无岁月可回头,何必回头。过往的岁月它环绕着你呢,风风雨雨,时时鲽鲽鹣鹣,翠翠红红,暮暮朝朝年年。
而我穿过所有岁月,只为在人生这场豪雨里,遇到你。
我以前拍照是拿单反的,后来用微单,现在直接手机。以前我觉得照片重要的是惊艳,是找到别人没想到的构图,角度,光,现在觉得,照片嘛,记录下内刻的状态就好,比如多年后看到内只红彤彤的大闸蟹还能想起内个阳光很好的下午,看到内棵桂花树还闻得到西湖边四溢的花香,足矣。
梅庄
其实我最近常常觉得很空虚,内种空虚,怎么说呢?令狐冲从西湖梅庄的地牢里出来,到了一处无人的山野。他试了下内功剑法,比过去高出太多,“我这身功夫,师父师娘是无论如何教不出来的了”。 他开始是惊讶欢喜,可是在溪边悄立片刻,却陡生一阵酸楚,“自觉一生武功从未如此刻之高,可也从未如此刻这般寂寞凄凉。独立溪畔,欢喜之情渐消,清风拂体,冷月照影,心中惆怅无限”。
我当然不能跟令狐少侠比肩,可是他那一刻的寂寞,我却很能了解。前几天吹生日蜡烛的时候,想了半天,发现居然没有什么愿望可许,我过去想要的东西,我已经全部得到,不但得到,还远超所望。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呵呵呵才好。也不知道人生这个庄家跟我赌牌九的时候,放了什么水,先摸到丁三,又来张二四,丁三配二四,凑成一对至尊宝。大杀四方。我靠。
不是我矫情,得了便宜还卖乖。只是叔本华内个悲观的屌丝说的最好,得不到就痛苦,得到了就无聊,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。我已经实现了少年的自己几乎所有的梦想,突然之间,不知道接下来那么漫长庞大的人生,要拿来做点什么才好。
你知道,我们的星球只是我们这个星系里千亿颗星球之一,而我们的星系又是千亿个类似的星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。宇宙的大和小都无法想象,而时间,不管是不是从大爆炸算起,都长到令人绝望。有的时候我想想宇宙,就觉得人生简直是个笑话,而我们这些奇怪的生物,人呢,既渺小到不值一提,偶尔又能把自己激动到热血沸腾,真是奇怪啊。但我还是不太关心人类,更无心研究文化和制度的差异,有内个功夫,我倒愿意想想超弦理论。宇宙,是我有生之年,惟一渴望了解的真相。
难道是要转去研究天文物理么?嘿嘿嘿。
博客真好,像个树洞一样聆听我的沉默,也聆听我的吐槽。吐完爽了。少侠睡觉去也。
照片虽渣,也能纪念过去的几周,留着吧。
Moments
如果你能原谅我手机拍照的渣画质,那么以下照片是从今年八月四号开始。
小时候读射雕,对一个情节印象深刻。那是郭靖跟着黄蓉来到桃花岛,并答应永不离开。
“黄蓉听了这话,向郭靖呆望半晌,两道泪水从面颊上缓缓的流了下来。郭靖低声道:“蓉儿,你还要什么?” 黄蓉道:“我还要什么?什么也不要啦!” 秀眉微扬,笑靥如花,叫道:“若是再要什么,老天爷也不容我。” 长袖轻举,就在这花树底下舞蹈起来。” 落英缤纷中,黄姑娘宛如仙子,好看煞人。
“我还要什么?什么也不要啦!” 多年以后,我正在街上走,这句话突然涌上心头。
“若是再要什么,老天爷也不容我。”
湖区
在湖区住了几天。租的石头房子门前种着蔷薇,壁炉边放着William Wordsworth的诗。诗呢,我读了几首就放下了,写山水田园,谁能跟陶潜、王维比肩呢 -- 但心境是相似的 -- “下马饮君酒,问君何所之。君言不得意,归卧南山陲。但去莫复问,白云无尽时。” 得意或者不得意,进了山,见着水,世间的功名利禄、熙攘纷繁,就都撂一边吧,不是不想,是压跟想不起来,看吧,只有山谷里升起来的白云才是无穷无尽的。
我懒嘛,每天hiking挺累的,睡到自然醒,开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坐着看看水,看看山才是最喜欢的。我可以一坐一天,如果肚子不饿的话,我简直想一直坐到满天星星砸下来,坐到青苔爬上我的脸。就这么一直坐在溪边,一睁眼,看到绿得透明的树梢间蓝得失真的天,或者在湖边晒的发热的石头滩上睡过去,草帽遮着脸,醒来发现旁边三只绿头鸭还兀自酣睡。
你以为人生有几个这样的时刻?
离开前的最后一晚,吃完饭开车回家,车过最近的小村庄,我突然看见月亮。大,大的让人头发昏,黄,是内种特别莹润可爱的荧光黄,简直和吉米的绘本《月亮忘记了》里一模一样;十点多的夜空是Tiffany Blue,澄净至极的湖蓝色;而山脊是一条甜蜜柔和的蛋青。所有这些颜色揉在一起,圆月,山脊,晚空,嗷,我简直。。。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,相机太烂拍不下来,车速又太快,我只有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,不说一句话。我不能留住你,我只能看着你,直到你消失在我视线的最后一秒。
对一生中喜欢过的人和物,我好像一直如此。
观画记
去了趟V&A,看Masterpieces of Chinese Painting 700 – 1900 画展。看到范宽,马远,夏圭,米友仁,看到钱选,王冕,赵孟頫,倪云林,看到沈周,唐寅,文徵明,仇英,董其昌,看到石涛,八大,老莲,法若真。
感受最深的画如下。
徽宗《摹张萱捣练图》
宫墙深深,良夜寂寂,天青汝窑三足炉缓缓升起幽香几缕。徽宗凝目良久,手腕略抖,几点翠钿便绽开在仕女的双眉之间。他注视着仕女那薄如蝉翼的罗裙,娇矜眡娗的神情,煌煌然如同沐浴在苎萝溪边的春风里,不由停下笔来,拈须微笑。
九百年后,我站在V&A人头涌动的展厅里,躬身前倾,鼻尖几乎贴上玻璃。我注视着内些盛装捣丝的仕女,我看到她们脸上淡淡的红晕,春水一样轻柔的衣裳,我仿佛看到徽宗细细勾摹的内些夜晚,北斗参差,金殿无人,夜凉如水,他的手指握着笔,他的呼吸跟我的呼吸只隔着一块玻璃而已。
两三个乐符流萤一样飘过,我直接穿越了好吗。徽宗,我是你的脑残粉!
郑思肖《墨兰图》
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所南翁唯一传世的作品。以至于当墨兰图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时,由于过度惊喜,我呆若木鸡口斜眼歪的站了好几分钟。
郑思肖这个傻老头,宋室亡后,他终身心向南逃的宋朝皇帝,干脆起名所南,平时“所居萧然,坐必南向,遇岁时伏腊,辄野哭,南向拜而返”,一辈子怀念前朝,连老婆都没娶。他画兰花都不画土,也不画根,示意自己这个大宋子民已是无土无根之人。可是他兰花画的真好,寥寥几笔,柔韧中全是风骨,正如他自己所说,“宁可枝头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风中”。后世画兰花著名的马湘兰,郑板桥,一个流于柔媚,一个疏狂过头,都比不上所南翁笔下的节制,蕴藉和清通自如。
也许是心境吧,以前看高居翰的书,看到过所南翁的一方印文,“求则不得,不求或与。老眼空阔,清风今古”。就这十六个字,看到之前我不知道郑思肖是谁,看到之后我立刻知道这位前辈,不管他是谁做过什么,他必然是我的知己。
求则不得,不求或与。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墨兰图,想想都要流眼泪。
王翚《太行山色图》
Jason同学最近在狂读唐诗宋词,问我,为什么古人老是写登临,登临,登临?我不晓得怎么回答,只能回答他登临时内种意象让人特别感慨万千。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画展,看到这幅画 —— 我才疏学浅,并不晓得王翚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石谷,只当是清朝一个寻常画家 —— 可是这幅横卷,在展览的那么多山水画里,是惟一一幅让我一站在它面前,就感觉如临山巅的画,多看几眼,扑面而来的山岚就打湿了我的脸。
从图卷右边开始,只见太行巍巍其高,云升雾绕,顺着笔势极目远眺,一片大水浩浩东去,没入天际,让人顿生无穷无尽之感,襟怀为之大畅。如果让我的古画启蒙老师高居翰先生来评价这幅画,他多半会说此画构图大大的别出机杼,别有匠心,我只略懂一二,就不多说见笑于方家了。
后人推王石谷为清初四王之首,看来绝非过誉。王石谷胸有丘壑,笔墨尽得天然真意,让我们在灯光昏暗的V&A,感受到那千古不绝绵延万里的登临意。
樊圻《长江图》
股沟图片上找不到原画,只能留一点想象的空间给大家了。别的倒也没什么,但是我在这幅画前哭了足足十分钟。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天,在一个小村庄看到长江的景象,日暮,炊烟,寒鸦,浩浩汤汤的江水,横无际涯的天边,跟画里一模一样。
十一年了,长江还是长江,我却已在天涯。
用辛大人的词结尾,“落日楼头,断鸿声里,江南游子,把吴钩看了,栏干拍遍,无人会,登临意”。
星辰大海
2013年就这样过去了,和往年并无不同。这一年我得到了许多东西,但是和内首著名的小清新歌曲相反,我得到的都是人生,失去的全是侥幸。我常常觉得这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候,就像一艘涨满了帆的船,我的征途惟有星辰大海。对于2014年,我没有太多的想法,只希望能航行向更辽阔更深邃更丰富的海域,去看从没有看过的风景,遇到各种奇花异草,最后自己也变成奇花异草,映照在东方闪闪发亮的夜空 :)
照片摄于希腊两个小岛,Kefalonia和Zakynthos,游客罕至,美若明霞
大数和Christmas Bash
前几天重看了一遍Titanic,最深的感慨是,内些最好的东西,比如爱,青春,美,相聚的时光,心动的刹那,都很短暂,且不可延续,长则若干年,短不过一瞬间,不管我们多么希望它们能永垂不朽,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。
可我还是想在无常中寻找常,在insane里寻找sane,向死而生,在一普朗克时间里看到恒河沙,阿僧袛,那由它,不可思议和无量。
以上是前几天晚上跟同事出去玩儿的照片,too much drama,but I had a great time.
祝每个人都圣诞快乐!
生生世世
小镜湖,雷雨夜,萧峰误伤阿朱,他抱着阿朱逐渐冰冷的身体,在四野狂奔,怀中之人已经不再呼吸,他的心也越来越冷,绝望像黑夜一样渗透肌理,侵入肺腑。电闪雷鸣,大雨倾盆,他却看不见,听不见,因为阿朱,阿朱死了。。
过去每次读这一段都很难过,可是内种伤心,我当时并不懂得。
第四次去花园的时候,我终于在树林后面找到了兔儿,它象睡着了一样,软绵绵的躺在一堆树枝后面。我呼唤它,兔儿,跟妈妈回家。它不动,我心头掠过一丝阴影。我过去抱它,发现它小小的身体已经冰凉。我吓疯了,抱住它就朝家跑,四周天全黑了,我浑身都在抖。我不停的跟它说话,兔儿,你醒醒,兔儿,你不要吓妈妈。可兔儿一动不动,到家门口了,我在灯光下检查它的身体,它僵硬冰凉,一道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来,我抖的厉害,我摸它的心跳,已经没有心跳了。。我跪在它面前,轻轻摸它的头,希望兔儿突然醒转,像平时那样回过头来舔我的手。可是我的兔儿,它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,那么小,那么冰凉,它再也不会醒过来了。。周围一片黑暗,我听到自己发疯一样的哭声。我一生之中,从未如此刻这样害怕,这样绝望。
兔儿死了。
可是我多想一辈子和它在一起。照顾它,每一天,都告诉它,我真的好爱它。
庄子的妻子去世了,庄子鼓盆而歌。惠子不理解,说你妻子陪你一世,她死了你连哭都不哭,太过分了吧。庄子说:开始我也难过啊。可是我一想,生命从无到有,又从有到无,就像春夏秋冬内样自然过度。现在她安息在天地之间,我要是哭哭啼啼,不是太不通情理了吗?
对于生死,我以前一直是这么想的。可是我从来没想过,所谓潇洒达观,不过是因为我有限的人生中只有生离,从未有死别。直到兔儿离开,我才知道死亡原来是真的,是这么残酷的一件事啊。前一晚还在我膝边咕咕叫开心的跑,下一晚就天人永隔。我就算想破了脑袋,就算倾家荡产,兔儿也不会活过来了。它只有永远活在我心里。我从不相信来世,可我现在真的很希望死后能跟兔儿重逢。我一想到兔儿自己躺在它小小的冰凉的坟墓里,我的心就要流血啊。
天长地久,人生几时,先后无觉,从尔有期。